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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席话,我听了,你便能履行方才说过的话?”他问,不可置信。
“是。”对方回答。
“那你说吧。”慕容缺稳住身形:“我听着,绝对耐心,绝对仔细。”
那端拓拔烈却沉默了,无从说起。
许久才开了头,沉涩的开头:“无情最是帝王家,在遇见你之前,没有人教过我什么是爱。”
“我一直以为,爱,就是得到,就是叫所爱臣服。”
“所以说,开始时,我要得到你,要你臣服,那不是爱。”
“如若你屈从了,放弃了,那最终你也不值得我记挂。”
“我爱你,是从那****放你离去时开始。我以残暴著称,这一生,只将良善给了你,只为你肯放弃,只为你曾辗转不安。”
“所以说,慕容缺,你可以恨我,恶心不屑,但你不能否认,我的的确确是爱你。”
说完了,以为是长长一段,其实出了口,却不过是如此。
慕容缺侧了头,以为还有下言,等到的却是沉默。
“说完了?”他道,径直向前:“那么请你履行诺言。”
门内侍卫将兵刃高持,团团将他围住,等着拓拔烈一声令下,好将他万箭攒心或一举拿下。
拓拔烈挥了挥手,吩咐众人退下,自己跌坐在那张载满寂寞的龙椅,无限唏嘘的叹息:“你这就走了,再没话说?”
慕容缺回身,似觉得好笑:“说什么?说感谢你,感谢你尊贵的爱?说我承蒙皇上垂青,不胜荣幸?”
“只可惜。”他道:“我没有这般善良,没有这般心胸广阔,我记仇,这恨,就算我化骨成灰,也不会消散。”
门外透过一阵冷风,拓拔烈不自觉将身子靠近火炉,举起手驱寒。
堂下慕容缺立着,脸孔煞白,在等待他最终的审判。
“说吧。”拓拔烈开口:“除了方才那请求,你还要什么?要什么,我都应允你。”
慕容缺不语。
“还你慕容家爵位?”拓拔烈试探。
堂下人不语。
“将爵位封给慕容淳?自此世代承袭?”
还是不语。
“那么。”拓拔烈击掌:“我还你这个,柳云绝笔,差人送去给你那淳儿,叫他自此再不恨你。这恩,你可领?“
慕容缺抬了头,声音嘶哑,追着他方才那句话:“你说什么?柳云绝笔?”
堂下一声闷响,内侍抬了个红色箱笼来,上面蒙着层厚厚的灰。
拓拔烈步近,将那箱打开,握了一卷竹简在手,缓缓念道:“淳儿,今年你该八岁了,八岁,该换牙了吧?你不用担心……”
一卷念完,慕容缺再支撑不住,双膝酸软,跌坐地上,有泪缓缓无声坠下。
拓拔烈在箱内摸索,随意又拿来一卷,念道:“淳儿,今年你该十六了。十六岁,该有自己喜欢的女孩儿了吧?女孩儿的心思,总是和男孩不一样,你要依顺着些人家……”
一卷卷翻了,拓拔烈细数,共二十三卷,自七岁时起,一岁一卷,直写到慕容淳而立之年。
“为什么在你这里,怎么会在你这里?”慕容缺道,许久才能问出这一句。
拓拔烈回答:“当日她自觉时日无多,将慕容淳连同这厢东西托付你慕容家旧交,其心可悯,但所托非人,人家还没等她咽气,就将这东西献给了我。”
慕容缺又复沉默。
拓拔烈将卷竹简展开,摊在他跟前:“这卷,是给二十岁的慕容淳的,里面细细说了你在宫内蒙受屈辱的因由,要他别恨你,言辞恳切,我看了都动容,你自己瞧吧。”
慕容缺伸手,将那竹简揽在怀,紧紧搂着,一如当年搂着柳云暖热身躯。
“你不看吗?”拓拔烈诧异。
慕容缺身躯渐渐软了,伏在当下,直立不起。
“我看不见了。”他道:“气血上涌,我便看不见了。”
“我时日无多,今时今日,只求你再不叨扰我,让我安静死去。”
夏夜,湖内开了些荷花,隐隐的香气流动,将躺椅上慕容缺熏的有些醉了。
苏蔓在他身侧,代他将盖着的薄毯扯好,依着他肩问:“今天我做的狮子头,你尝了觉得味道怎样?”
慕容缺回答:“有些柴了,你还是瘦肉放多了,姜葱汁淋的也不够。”
苏蔓扁嘴:“尝了不过一口,就尝出这么些不是来,看来我手艺还是太差。”
慕容缺只管笑,意思是默认了,半晌后又嗅着香气,问苏蔓:“开了几朵荷花?”
苏蔓数了:“三朵,比昨日多一朵。”
“三朵。”慕容缺念着:“花神湖侧,嗅着荷花香气,这样的结局,也算圆满了。”
苏蔓闻言急了,俯身紧握着慕容缺臂膀:“什么结局,什么圆满,你莫要胡说。”
慕容缺抚着她发,那光滑如丝无限美好的长发,轻轻叹了口气。
“好姑娘。”他道:“对不起,我想我是要走了。”
“不。”苏蔓仰头:“不,你说过,在教会我红烧狮子头之前,你不会走。”
“你早会了。”慕容缺道:“只不过你不肯承认。”
苏蔓低了头,再没话说,泪如雨落,沾满了慕容缺衣袖。
慕容缺将手摸索着伸来,抚****脸颊:“你答应我,你一定要忘记我。”
苏蔓摇头,摇的这般坚决:“不,我不会忘记你,永远不会。”
“会。”慕容缺答:“当你某日来到这里,想起我,想起这段过往,一时有些失神怅惘,那时,你就已经忘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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