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启程点头,“成。”
吃过晚饭,杨启程开车回家。
旦城的秋天一向很长,似要最后一片叶落尽,才能品出点儿冬天的寒冷。可今年才到十月中旬,从车窗里漏进的风已带着凉意。
杨启程打方向盘,拐进小区门口那条路上,正要加点儿油门,瞥见小区门口停了辆汽车——奔驰,车身流畅线条一半被路灯照亮,一半隐于树影之下。
杨启程没有打灯,缓慢踩下刹车,将车靠边停下
前方,厉昀抱着孩子,站在路牙上,隔着车窗玻璃,似在与驾驶座上的人讲话。
隔得远,听不清,也不大能看清楚她的动作,但隐隐能觉察出她与对话之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
杨启程眯了眯眼,试图看清楚那车的车牌号。然而也是模模糊糊,只隐约能看出是本地A牌。
约莫四五分钟,厉昀抱着孩子转身走进小区,奔驰停了一瞬,打了个左转灯,车轮转动,驶远了。
杨启程在原地又停了几分钟,才发动车子。
到家,拿钥匙打开门,厉昀正坐在沙发上,神情几分怔忡。
杨启程一边换鞋,一边瞥她一眼,“乐乐呢?”
“哦,”厉昀抬眼,“睡了。”
“顺利吗?”
厉昀茫然,“什么?”
杨启程看着她,“打疫苗。”
“哦,还好,怕疼,哭得有点凶。”
“晚饭在乐乐外婆家里吃的?”
厉昀点了点头。
杨启程脱了外套,去浴室洗澡。洗完出来,厉昀已不在客厅,杨启程往卧室走去,立在门口。
床上铺着晾干的衣服,厉昀正在一件一件取出衣架,叠整齐。
说不出这事儿多有意思,杨启程却盯着她手看了数秒,而后拿起搁在一旁的烟盒,揭开来,拿出一支。
厉昀看他一眼,这次意外的没有制止。
杨启程低头,将烟凑近打火机,点燃,缓缓吸了一口,也没看厉昀,淡淡问:“不高兴?”
厉昀顿了一下,“没有啊。”
“遇到什么事了?”
厉昀低着头,把衬衫叠了两折,手指沿着线条,使劲抚平,“真没什么,就是带着乐乐打针,有点累。”
“请个保姆吧。”
厉昀时候手指停顿一霎,摇了摇头,“不放心,我自己带一段时间吧,等他大了再说。”
杨启程转过目光,落在她脸上,“别勉强。”
厉昀抬头,视线恰与他对上,一霎,她仍旧低下头去,继续叠手里的衣服,“我没觉得勉强。”
杨启程吸了口烟,没再说什么,转身往客厅去了。
电视几十个频道,挑不出一个能看的。杨启程心里烦躁,丢了遥控,把家里积尘许久的象棋找出来,依照记忆复原了下午跟缸子最后没下完的那局,自己跟自己接着下。
过了一会儿,厉昀叠完衣服出来了,她去饮水机那边接了杯水,站在那儿看着杨启程。
半年来,两人多数时候都是这样的状态。聊过孩子,聊过公司,聊过明天的瓜果蔬菜,无话可聊时,便各做各的事。
厉昀端着热水,慢慢地喝着,“晚上吃饭,听我妈说最近上面对纪律查得很紧。”
“要揪典型了?”
厉昀点头,“所以舅舅这段时间闭门谢客了。”
厉昀舅舅是个极谨慎的人,即便杨启程现在这公司,他在中间出了不少力气,但真要敞开了去查,两者之间却揪不出多少明面上的牵连。
过两天,杨启程和缸子分别考察过德国与国产的两家设备商之后,最后定下买德国的。价格贵了约有七八个点,但设备技术领先一截,且能五年免费维修和包养。如今,缸子就心心念念早点儿跟羊城的公司把合同敲定,收到定金以后去把这批宝贝机器运回来。
天气一天冷过一天,阴沉了几日,眼看着该下雨了,却迟迟没落。
上回王悦送的那几只蟹,杨启程跟厉昀留了一半,剩下的送给厉昀父母了。厉母吃得很开心,让杨启程一定得代为感谢王悦周到心细。
杨启程听说邻市远郊新建了一个民宿度假村,温泉不错,着人打听过了,衣食住行娱乐设施一应俱全,便打算请缸子一家过去玩儿两天。
晚上吃过饭,杨启程想起这茬,抱着乐乐走进厨房。
厉昀正低头洗碗,然而水槽里水快要漫出来了,她手掌搭在水龙头上,却半天没有动静。
杨启程喊了一声。
她吓得身体一震,回过神来,赶紧将水关上。
乐乐手里抱着一个小车模型,嘴里咿咿呀呀,玩得津津有味。
杨启程换了只手,将他单手抱着,“周五和缸子他们自驾去泡温泉。”
厉昀愣了愣,“已经定了?”
“没,跟你商量。”
“我……”厉昀低头,从水槽里捞了一只碗出来,拿洗碗巾擦了一下,又停下动作,“我去不了,正要跟你说,周五高中有个同学结婚。”
杨启程看她一眼,“去几天?”
“周四过去,之后还有同学聚会,可能周日才能回来。”
厉昀说了句抱歉,“能不能改到下周。”
“成。你回来再说。”
厉昀像是松了口气,又说,“那乐乐你一个人带行不行?不行的话,我放妈那里去。“
“可以。”
厉昀点了点头,接着洗碗。
杨启程并没有急着出去,立在门口,过了片刻,忽问:“哪儿?”
“什么?”厉昀愣了愣。
还没开口,忽听玻璃窗上一阵噼噼啪啪的声响,雨终于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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