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头一回对她这样近乎命令的口吻不感到丝毫抵触，但他还是担忧，“真的不告诉他们吗，我觉得——”
“然后让家长找上门理论？”赫敏挑起眉，“只是几个人的嘲讽而已。”
“……”不只是几个人的嘲讽。
哈利动了动嘴巴，沮丧地垂下了头。
赫敏看穿了哈利，她领着他走了一段路，才轻声地说：“我已经习惯了。”
哈利一怔，一种悲哀地情绪涌了上来，而他的鼻子变得很酸。
赫敏往前快走了几步，转过身正对着哈利，阳光打在她的脸上，勾勒着她明亮的眼睛和浓密蓬松的头发，晨间的金光就像是在亲吻着她，那么小心那么温柔，“哈利，他们恐惧我们，所以才用这样的词汇来排挤我们的存在，他们恐惧的存在、不能理解的存在，就是怪物。”她说的那么理智笃定，就像是课堂上那个上蹿下跳、战无不胜的自信万事通小姐，她过去曾无数次审视着镜子中的自己，理解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为什么和他们不一样，为什么被辱骂，她总想证明自己。
“很早以前我就明白，我和他们不一样，你知道，我们会有控制不住魔力的时候，虽然我没有你那么庞大的魔力，但在最初我也不明白怎么克制这些滚动在体内的力量，尤其是那些人的辱骂变得很难听的时候，情绪会带动这种不可控制的力量。”
“嗯……”哈利站住了。
他当然知道。
恐惧即怪物，因为他们内心深处是恐惧这种力量的，所以口中叫骂着怪物，拉帮结伙来抵触怪物的存在，仿佛这样就能保护自己的安全。学校的同学们，还有德思礼一家，都是这样的。十一岁以前的哈利承受着这可怕的一切，经历着所有不可思议的事，比希望很多事情只是他的一个梦。
“而且我以前——你知道——其实罗恩那时候说的没错——我没有朋友——”赫敏的声音小了一点，似乎在难过，“在去霍格沃茨之前更加严重，他们不喜欢我奇奇怪怪的力量，也不喜欢我上课抢答，更不喜欢我做老师的乖学生。”她的眼睛里透露出一丝固执，“可我不觉得我错了，也不为做个喜欢读书、好好学生这种事感到后悔，就算没有朋友，我知道，我被当做怪物，我和他们是不一样的。”
“我们是朋友。”哈利说。
他的眼睛里盛着生机和光芒。
“对不起，一开始我对你有所误会。”哈利又说。
这一刻，哈利前所未有地理解赫敏刚进霍格沃茨时，那种尖锐的态度，就像是没有刺的小松鼠，到达陌生环境后抓着自己手中唯一的一些凭借掩饰自己的忐忑不安，想法设法地融入这个或许属于她的世界，希望自己并不是让人讨厌的差等生或者落后生，想受人喜欢又想守住自己的原则。没有人天生能知道正确的做法。
他瞧着赫敏被嘲笑的大门牙，觉得她就像只松鼠，或许并不起眼，但是温柔又可爱，聪明又特别，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这个世界又守卫着自己的原则。
长久以来的孤独好像得到了一个温暖的拥抱。
哈利曾经没有一个朋友，在去霍格沃茨之前，学校里所有的同学都知道达力一伙讨厌哈利·波特，因为哈利·波特是个怪小孩，穿着松松垮垮的旧衣服、戴着一副破眼睛，还经常发生一些古怪的事。
他也是怪物和异类。哈利太明白这个了。
没人愿意和自己玩或者做朋友，更糟糕的是会被达力一伙追打，被亲人关到碗柜里挨饿。
不正常、怪物这些难听的词带来的威力绝对不是“仅仅嘲讽”就能形容的东西。
为此，他珍惜他的朋友们，无论是有些鲁莽的接引人海格，还是对角巷与他打招呼的德拉科，又或是让他感觉到危险和不适、但是引导他给他帮助的琉莉，还有板着脸说教、遵守纪律的可爱的万事通赫敏，给他热情、温暖和快乐的韦斯莱一家。
他珍惜遇到的所有一切。哪怕曾经很多人，都是因为他那些好听的名声而非他这个人而对他友好，他也珍惜这一切情谊。
“哈利，我的父母其实不愿意我去魔法界。”赫敏突然说。
哈利迷惑地看着赫敏。
“他们认为魔法界是未知的，他们无法在那个世界里保护我，让我不受伤害。”赫敏边走边说，仿佛在含笑叹息，“是我说服了他们，我告诉母亲，我不想一直做别人眼中的怪物，我想做巫师眼中的正常人。”
“……”哈利微微睁大了眼，竟然停下了脚步。
“幸好如此，我才遇到了你们。”赫敏回头说，眼角在金光下灿烂得不可思议。
哈利的心情翻涌着一些从未有过的情绪。
“是的哈利，我们是朋友。”赫敏露出了微笑，眼底不可抑制地含着泪。
他们在霍格沃茨相遇，他们同样是巫师，他们一同上课、有了共患难的经历，他们是朋友。
哈利感谢梅林无数次，因为他是个巫师，能去霍格沃茨上学；赫敏也那么虔诚地感谢着，为自己能够来到魔法界，为自己和哈利他们成为朋友而万分庆幸。
“赫敏，”哈利忍不住说，“很高兴认识你。”如果魔法界只是一个梦，哈利认真地想，他希望永远、永远永远都不要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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