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什么都没有再和我说。
那日他上殿为我送来父皇罪己诏的时候，他已做了所有抉择。
公子沢还是如平日一般，尽职兄长，百般叮嘱，又送了我许多财器，唯恐我来日有不逮之时。我失笑不已，尽数退了回去，还打趣北堂晚照，要将我这实心兄长看护好。信陵城内，虎豹豺狼横行，他这样一个有些呆气的好人，万不要着了别人的道。
我还问北堂晚照，我做得好不好。
她这人并不爱笑，但那日也对我点头，笑着对我说我做得很好。
以前教导我的几位太傅也出来相送。我以前很不听话，在浅草堂调皮捣蛋，很让太傅们头痛。我想太傅都不大喜欢我，却没想到我如今如此失势，他们竟然会齐齐来送我。不过他们还是如从前一般，一数落起我遍喋喋不休，经内侍几番明里暗里暗示时候不早，才放过我的耳朵。只是不知是哪位太傅带头，竟然哽咽哭泣起来，几位大昭鸿儒又是思及先帝，又是感慨国事，竟在宫门口哭作一团。最后还是蔺辅国觉得甚是无状，用力杵了几下拐杖，几位大儒这才止住眼泪。
许多人我都想到，但却没想到司徒壑也会出宫相送。
他着一身大儒的玄色朝服，朝服背后绣有毕方。他知道我不喜他，所以很有耐心，待众人与我相送之后方上前朝我俯拜。
我其实和司徒壑并没有很多话说，他虽也做过我几个月的天子师，但教导我是假，看护明夷珩才是真。
他这人真的很是奇怪，别人见我北上为质子，各个心头如有千斤重，他却还是往常一样一脸笑眯眯的，竟然捻须夸赞了我：“蔺少辅国对公主成见颇深，老夫看倒是未必。公主着实让微臣刮目相看了。”
我听他的话半点没觉得心情好些，反倒想到以前自己是很被他看扁，赌气摘下车帘不想理他，又听见他看到我举动后笑出声来。
众人为我送行，心中尽是沉重，司徒壑这一笑简直犯了众怒，众人看他眼神都有些不悦。但司徒壑我行我素，老神在在，全然不在意他人眼光。
我想到一件事，又撩起车帘，对司徒壑道：“你待我转告纪无愁，若他还算个男人，就护得月罗母子周全，我也还能高看他一眼。”
司徒壑点头微笑，半点不已纪无愁所为为耻，笑道：“微臣定然为公主转告。”
想到月罗，我心中又是黯然。
来送我的内侍已在宫门和等候多时的随行军与和我一同北上的宫俾交接妥当。
我扶着含光的手下了玉辇，宫娥又撑起珠冕将我遮住，让我踩着内侍的背上了出行的马车。
虽然只有片刻功夫，我还是看到不远处整装待发的拓歇人。核心处是一辆华美马车，其奢靡与我的马车无出其右，料想应是胥赫坐在里面。
而我们的队伍，为首的是两个身着武将官服的将军，我还是看不真切，但也猜到应是明夷珩所说的孙司马，另一个就是萧震。
浩荡三百乘，驶离宫城，车轮滚滚北上。
我其实与自己说过很多次，走的时候，仰首伸眉，决不回头，却仍没有忍住，悄悄掀开车帘，看着马蹄烟尘之后众人样貌已再看不清。
含光与摇星怕我伤心，故意模仿拓歇人说话逗乐。
我听着她俩的言语，问道：“你们会说拓歇话？”
含光故作轻松笑道：“奴婢们陪公主北上，总是要学些他们的蕃话，免得被那些人糊弄，怠慢欺骗了公主。”
我垂眸点了点头，然后又抬头看向她们：“你们怎么学的？是有老师，还是有书？”
“都有的。”摇星小声回答：“是司徒大人不知从哪里找了一个会说拓歇话的书生，要他教我们说话识字，还定了规矩，要那书生每个月考核我们。”
司徒壑陪伴明夷珩在拓歇多年，果然想得长远。
我点了点头：“你们的书也拿来给我看。”
“公主也想学拓歇话？”含光好奇问道。
我点头：“你们学了什么，便来教我，我也要学。”
含光与摇星对视一眼，以为是我路上恐怕烦闷才突然起意，倒也不疑有他，十分高兴应承下来。
他可以一去十余载，水深火热都活下来，我如何不能？
不会便去学，便去问，蔺辅国说总不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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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发半章，工作项目又被催了，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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