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他们看完最后一个病人,已经是晚上八点多。虽说是义诊,可不少曾经来看过病的病患还是送来了许多过年的礼物,甚至有不少活禽,当晚就要宰杀。本不应该收病人的东西,奈何人太多,来不及看,有些人把东西往诊所里一放,再也无人认领,搞得最后没办法处置。芮忱他们还要留下来帮忙杀鸡杀鸭,诊所背后的居住区一到夜里,满是血光。
有精力的年轻人多,犯不着芮忱他们动手,光是看他们追着鸡鸭满院子跑,也能乐上好一会儿。这么一闹,再过几个小时,厨房便飘来鸡汤的香味,俨然有过年的气氛了。齐骧站在天井里,指挥自己的学生追杀逃跑的家禽,时不时抱怨他们没有用,又不肯亲自动手,看得芮忱坐在台阶上,笑出了声音。
“真是没用,受不了了。”齐骧走过来,撩起白大褂,跟着芮忱一起坐在台阶上。
冬天的衣服不好洗,为了不弄脏衣服,做杂役的学生们都穿着白大褂。几个白影乱糟糟地在院子里乱窜,显得不伦不类,十分滑稽。
芮忱托着腮,笑道:“不认识的,还以为是兽医。”
“那你要不要我给你看病?”齐骧也托着腮,歪过头看他,说。
他呵呵地笑了两声:“我先给你看吧?发鸡瘟。”
齐骧想了一会儿:“瞎说,我健康得很。”看芮忱挑眉,满不相信的模样,便往他的肩上靠,问,“行,我让你看病。可万一真没病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芮忱往厨房的方向抬了抬下巴,“煮了吃啊。”
这边齐骧望着芮忱的眼睛,还没开口说话,那边已听到有不懂事的学生高声喊道:“报告宋老师!那边有人虐狗!”
宋雁正蹲在地上给一只拔好毛的鸡开肠破肚,白大褂弄得脏兮兮的,闻言望向台阶,招手道:“你们两个,过来帮忙啊!煮好了才能吃,吃饱了才有力气,有了力气以后的事,就不用我说了吧?快过来帮忙!”
芮忱哭笑不得,在其他人的一片嘘声中站起来,撸起衣袖走过去:“帮什么?”
“先坐。”齐骧跟上来,递了一张板凳,放在他的身后。
宋雁把内脏全丢进一只碗里,问:“你俩在家谁做饭?”
“他。”芮忱指向齐骧。
齐骧同时回答:“我。”
“啧啧,芮忱,你除了看病,还会点别的吗?”宋雁洗了手,一脸嫌弃地看着他,“没齐骧你活不下去的吧?”
芮忱把手指竖在嘴边,悄悄地道:“别说出去。”
“呵呵。”齐骧干笑了两声。
宋雁不堪忍受地看着他们,忍无可忍地站起来:“剩下的你们弄完吧,真是受不了你们了。啧啧,鸡皮疙瘩掉一地。”
等其他人都走远了,剩他们两个在水井旁边处理家禽,好像也安静了许多。芮忱从小养尊处优,干不来这些活,后来在外面自己生活,也没学会。至于为什么没学会,多半还是因为心里想着,反正有齐骧。他看齐骧猫着腰,麻利地做这些事,自己则打打下手。看着齐骧的侧脸,想起白天他被自己的爸爸打了,芮忱洗干净手,往他的脸颊上碰了碰。
“哎,被看到,又说我们欺负人了。”齐骧躲开,笑着说。
芮忱收回手,说:“你真的不打算跟叔叔和好了吗?”
齐骧的动作顿了顿,还是埋头做事。良久,他低着头,问:“你会不会因为我不孝,就不喜欢我了?”
“不可能。”芮忱只觉得他这话说得全然莫名其妙,“我这人,要是有什么能够肯定有始有终的事,就剩这一件了。”
“别碰刀。”齐骧瞧见他把手伸向刀,迅速地抢到手里。
芮忱的手留在半空,停了停,又收了回来。
齐骧一言不发,利落地把一只鸭子的肚皮切开,刀则放到另一侧。
过了一会儿,他把内脏都掏干净了,稍作休息,说:“过两天我们回北京,今年就咱俩一起过年吧?”
“就我们两个?”芮忱哑然,“会不会太冷清了?”
齐骧洗了洗手,说:“不冷清,够一家了。”他说完,又打开了水龙头,继续处理那些家禽了。
芮忱的双手放在膝盖上,枕着胳膊看他低头做事,忽然觉得自己的脑袋空空的。好像只要看着齐骧,便可以什么也不用思考了,长远的东西都不足为惜、不足为惧,眼前的人已经弥足珍贵。
然后,他发现自己好像从很久很久以前,已经很喜欢看齐骧认真做他的事情。他想起许多年前的无数个夜晚,自己努力抵抗困倦,陪齐骧在宿舍阳台写作业的情景。只不过,那个时候的自己还不是很明白,为什么会喜欢看他。
“齐骧。”他看了很长时间,竟然有些犯困了,喊了他一声。
他没抬头:“嗯?”
芮忱想了想,说:“那么,义诊完了,我陪你去看妈妈和哥哥,然后一起回家?”
“就是这么打算的。”齐骧直起腰,回头看其他人都没有注意他们,冲芮忱抬了抬下巴,“快亲我一下。”
芮忱扑哧一笑,趁着月光不在,探过身体,吻到了齐骧的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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