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绮怀松开了他的手，余容走上去，十八年给寺庙带来的变化并不大，只是比起他上一次去的时候，这时候的寺庙看起来更冷清。他站在高台之上，却不能安心去看那佛像金身。
余容转过身来，往高台下看去，正见燕绮怀站在环绕高台的花草之间，脸上挂着平静的笑容，定定地望着自己和自己身后的佛像。
燕绮怀的神情安宁而虔诚，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会以为他是在注视余容身后慈悲的佛，可这一瞬间，余容越过十八年，恍然意识到，一年半之前，燕绮怀也是站在这个位置，这样看着他参拜的背影。
燕绮怀对他伸出手，声音很轻很温和，说：“小道长，这世界上是没有命运的。就像我遇见你，绝不是命运的安排，我们必然相遇，如果没有田佳，也会有二零一六年的西双版纳，更早或更晚，过去，或以后，我都一定会遇见你。抉择我们的不是命运，只有你和我。”
如果那时候他伸出手，他们就会相见。
相应的，阻止他们相遇的不是什么不可名状的庞然大物，只是燕绮怀在当时没有选择伸出那只手。
天高无云，灿金的佛像，茂盛的绿叶，无处不在的光落在了余容的肩上。寺内传来声音浅而安静的梵唱，余容想起他看过的书：南传上部座佛教认为，祭祀、火供、念咒的仪式都是虚幻，断食、烧身、自残的苦行毫无意义，不能断除烦恼，更不能解脱生死，佛陀在世时，僧人没有仪式，也没有修行的方法，所谓的持戒严谨不过是表象。
所以，人真正追求的戒律是什么，需要听从的命运又是什么？
以前余容一直觉得，他是渺小的，他无法反抗那个必然到来的命运，无法控制自己成为或不成为恶的化身，他必须像别人期待和要求的那样，时时刻刻控制自己，履行那些别人定下的戒律。
为了让地府众安心，他自愿将十二兽金锁扣在了自己的灵魂上，不修鬼修的术法，忍受日复一日的透骨之苦，可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他们都不信任他发自内心的善举，而固执地认为，一道锁链就足以归束他的言行甚至心魂？
余容以前一直不明白，但现在他忽然明白了。
他真正追求的戒律，是他与生俱来的善良和克制，他需要听从的命运，只有他自己可以决定。
这个清晰的概念出现的一刻，从他肩胛上垂挂下来的十二兽金锁竟应声碎成了齑粉，香火气从他灵魂的伤口中穿过，留下细微的疼痛和真切的抚慰。
这时，台下忽然一阵喧哗，有信徒说：“道士？我怎么听见这边好像有道士，谁来砸场子？”
余容和台下的燕绮怀交换了一个眼神，从高台上一溜烟跑了下来。
燕绮怀的手还向他伸出来，余容一把握住了他的手，低斥了他一声：“你还有心情摆pose！”
燕绮怀哈哈一笑，竟还添油加醋地喊了一句：“小道长。”
这一次，原本只是不确定的信徒全都听见了燕绮怀的声音，针尖一样的视线投射过来，余容大窘，用力扯了一把燕绮怀的胳膊，落荒而逃。
在穿过佛寺大门的一瞬间，燕绮怀又带他回到了那条迷幻的时空隧道中，燕绮怀说：“我们会出现在五秒钟之后，我会把落地的地点定在废墟附近，现在不知道苏子石和阿真是否受到了波及，希望没有，也方便我们展开救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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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一章是发糖（jitang）的一章，终于写到这个情节了——
《长生酒》的小灰字，对应的就是这个情节。
不出意外的话，明天或者后天，孔雀镯副本就彻底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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