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这样下去他会承受不了，马洛先生。这会要他的命。间隔的时间越来越短，这不正常。我们结婚已经五年，罗杰一直酗酒，但没有精神问题。现在有个环节出了大问题，我要找到他，昨晚我连一个小时都没睡着。”
“你知道他为什么喝酒吗？”
紫罗兰色的眼睛定定地看着我，这个早上她似乎有点脆弱，但绝不绝望。她咬着下嘴唇，摇了摇头。“除非是因为我。”最后她几乎是低语，“男人们会对他们的妻子日久生厌。”
“我只是一个业余心理学家，韦德夫人。做侦探或多或少要懂一点心理学。我觉得更可能的情况是他对自己写的东西日久生厌。”
“那也很有可能。”她安静地说，“我想所有的作家都逃不过这种魔咒。确实，他似乎无法完成正在写的书，但他也不缺钱租房，不一定非要写完。我不认为那是充足的理由。”
“他清醒的时候什么样？”
她微笑着说：“好吧，我可能有偏见，我认为他是一个非常好的人，真的。”
“那他喝醉的时候呢？”
“可怕。聪明、凶狠、残忍。当他自认为诙谐机智的时候，他只是卑鄙无耻。”
“你没提到他有暴力倾向。”
她抬起了那一双褐色眉毛。“只有一次，马洛先生，那件事已经被小题大做了。我不可能告诉霍华德·斯潘塞。是罗杰自己说的。”
我站起身来，在屋内绕圈。今天一定是个大热天，其实已经非常热了。我关上一扇窗户的百叶窗，挡住外面的阳光，然后我直白地告诉她：
“我昨天下午在《名人录》里查过他，四十二岁，和你是初婚，没有孩子，家族来自新英格兰，曾就读安杜佛中学和普林斯顿大学。他参战记录优良，写了十二部厚厚的充斥着性和剑术的历史小说，这些见鬼的书每一本都上了畅销榜，他一定赚了不少钱。如果他不爱自己的老婆了，估计他会直接说出来，要求离婚。如果他跟别的女人鬼混，你大概会知道，不管怎样他都没有必要通过酗酒来证明他心绪不佳。如果你们已经结婚五年，那么他结婚的时候是三十七岁。我敢说那个时候大部分关于女人的知识他都已知晓。我说大部分，因为没人知道全部。”
我停顿了一下，看着她，她朝我微笑。我没有伤害她的感情，继续说：
“霍华德·斯潘塞提出——我并不知道为什么——罗杰·韦德问题的根源是多年前的事情，在你们结婚之前。现在后遗症出现，对他的打击远非他能承受。斯潘塞想到勒索。你有头绪吗？”
她缓缓地摇摇头，“你如果问我罗杰付一大笔钱给什么人，我会不会知道，答案是不，我不会知道。我不插手他的账本。他就算送出大笔钱，我都不见得知道。”
“好吧，我不清楚韦德先生的为人，也不知道他怎么应对敲竹杠的人。如果他性情暴烈，他可能拧断那个人的脖子。不论是什么样的秘密，如果会损害他的名望、职业生涯，甚至在极端情况下，招来执法人员，他可能会花钱摆平——至少暂时会。但这对我们没什么帮助。你希望找到他，你担心，不只是担心。那我该怎么找他呢？我不想要你的钱，韦德夫人。反正现在不要。”
她又把手伸进手提袋，拿出几张黄色的纸，看起来像折叠起来的信纸。有一页皱皱巴巴。她把纸展平递给我。
“有一张是我在他的桌子上发现的。”她说，“最近发现的，准确说是今天凌晨。我知道他一直在喝酒，并没有上楼。大概两点的时候，我下楼去看他是否安好，或者有没有出大问题，是否晕倒在楼梯上、沙发上或者哪儿。他消失了，另一张纸在废纸篓里，更准确地说，挂在废纸篓的沿儿上，所以它没掉进去。”
我看了第一张纸，没揉皱的那一张，有一小段机打出来的段落，没有其他，上面写着：
我不愿顾影自怜，也没什么人值得我去爱。
罗杰（F.斯科特·菲茨杰拉德）·韦德
另：
这就是我为什么老写不完《最后的大亨》。
“有什么特殊意义吗？韦德夫人？”
“装腔作势罢了，他一直仰慕斯科特·菲茨杰拉德，说他是自柯勒律治以来最棒的酗酒作家，柯勒律治还是个瘾君子。你注意看打印出来的这句话，清晰、匀整，没有错误。”
“我注意到了。大多数人喝醉的时候连名字都写不了。”我展开了揉皱的那张，也是打字稿，也没有任何错误或凌乱之处。这一张写着：
我不喜欢你，V医生，但是现在只有你能救我。
我还在看这张纸，一边听她说：“我不知道V医生，我们不认识任何V字开头的医生，我猜他经营罗杰上次去的那个地方。”
“那个牛仔什么时候送他回家的？你丈夫没提到任何名字——连地名也没有？”
她摇了摇头，“没有，我查过电话簿。姓氏以V打头的各类医生几十个。并且，这可能不是他的姓氏。”
“很可能他连医生也不是。”我说，“一个合法经营者会收取支票，但一个江湖医生不会，因为可能会成为证据。那样的家伙绝不便宜，食宿应该很贵，更别提针管的费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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